如果说顾维钧的人生,是一场华丽盛宴,那么唐宝玥是那个铺上绸缎桌布,摆上精美银质餐具,刚刚端出大餐,一口还未品尝,就黯然退场的女主人。
顾维钧和唐宝玥的女儿,顾菊珍,和其母亲长得非常像
以顾维钧第二任夫人,青史留名的唐宝玥,英文名字May,所以也称为唐梅。祖籍广东香山县,这个地名是不是很熟悉?对了,与她父亲唐绍仪属同时代的政治家,还有一位孙中山先生。
唐绍仪才是顾维钧和唐宝玥这对传奇婚姻的缔造者。
唐绍仪,字少川,出生于清末。自幼到上海求学,聪明伶俐,1874年被选为第三批留美幼童,赴美留学,后进入哥伦比亚大学学习。归国后进入外交行业,曾任驻朝鲜总领事,得以和袁世凯结成生死之交。
后来,袁世凯擢升为直隶总督,当然不忘重用唐绍仪为天津海关道。于是他的正妻张氏,朝鲜籍夫人郑氏,以及小妾带着所生的十来个孩子,一起搬到了在天津的寓所。
唐宝玥是小妾所生的女儿,却独得父亲异常宠爱,要从他的婚姻说起。
唐绍仪幼年(右)
梁润超在《唐绍仪家世资料》一书中,记载了唐绍仪十多岁作为朝廷选派幼童,赴美之前,家中为他订了一门婚事。十多年杳无音讯,亲家母到唐家来打听,看到唐家并不富裕,回家后提出女儿年岁渐长,等不了为由,执意退婚。
儿子没有消息,唐父只好同意废除婚约,心情沮丧中和家中帮工的泥瓦匠诉苦。这位张瓦匠爽气,说我家里有两个闺女呢,随便您挑一个做媳妇好了。唐父诚心选了长女,两家落了聘。没过多久,唐绍仪就回来了,两人办了婚事,张氏成了他的正房原配。
后来唐绍仪出任朝鲜领事,张氏以从未离开家乡为由,将妹妹带在身边,由丈夫纳了妾。成为孩子们口中的“阿姨”。唐宝玥正是这是姨娘所生,在女孩中排行第五。之前总有哥哥姐姐夭折,她倒真是福大命大。
唐绍仪任天津海关道,当时正值1900年庚子事变时,炮火摧毁了唐绍仪家的房屋。隔壁住着美国人胡佛(美国第31任总统)夫妇,闻讯后及时赶到,与唐绍仪每人抱起一个孩子,胡佛抱走救下的孩子就是唐宝玥。
唐绍仪和夫人
这场炮火中,唐绍仪失去了一妻一妾和一个女儿。唐宝玥是张氏姐妹留下最小的孩子,从此深得唐绍仪宠爱。
就在同一年,12岁的顾维钧,随同父亲从嘉定老家来到上海。父亲顾晴川做了上海道尹袁观澜的师爷,天资聪颖的他成为小公子的陪读。父亲的同僚张衡山看他器宇轩昂,特别喜欢,愿意将女儿张润娥许配给他。顾维钧的父亲很满意,于是双方家长主持了订婚仪式。
顾维钧家贫失学,父亲想让他经商,岳父却提出反对意见,花大钱送他进贵族学校——上海圣约翰大学继续读书。后来,岳父卖掉部分家产,筹资送顾维钧留学。1904年,16岁的顾维钧剪辫易服,远渡重洋,留学美国。
1908年,顾维钧奉父母之命,趁着暑假期间,回到上海,与张润娥结婚。但他始终不承认这位妻子,以兄妹相称。婚后带着张润娥返回美国,将她寄养在费城,自己去纽约上学,期间回来照看过几日,却冷冷淡淡地如同照顾陌生的同乡。
唐绍仪和孙中山
唐绍仪是欣赏顾维钧的,在他眼里顾维钧,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年轻人,前途不可限量。于是常请他到家中做客,私交甚密。他也是在为适龄未婚的女儿,物色优秀的夫婿。
在他的筹划撮合下,唐宝玥与顾维钧相识并相恋了。作为疼爱女儿的父亲,唐绍仪一定会打听过顾维钧的婚姻状况,他必定是隐瞒了,撒谎了。当顾维钧和唐宝玥相恋的消息,传到上海时,张衡山慌了。
他径直写信给唐绍仪,斥责顾维钧见异思迁的所作所为,也指责他作为内阁总理,却纵容自己女儿夺人所爱,顾维钧与张润娥有明媒正娶的婚约,而且他能有今日学成,拜他张衡山大力资助。唐绍仪收到信,也大吃一惊,急招顾维钧询问。
顾维钧面对岳父的书信,句句为证,百口莫辩。唐绍仪震怒之下,当场撤了顾维钧的职,让他卷起铺盖,立刻滚回上海去。
正当顾维钧收拾好行装,准备返沪之时,唐宝玥知道了这个消息。她跑到父亲面前又哭又闹,发誓非顾维钧不嫁,唐绍仪认为女儿这是不光彩的横刀夺爱,已经大丢颜面,并不理睬。
被纵容宠爱长大的唐宝玥,养成了一身娇惯任性大小姐脾气,她故意跑到北京郊外的白云庵,并派人通知父亲说已择期落发。
唐绍仪不为所动,觉得她不过是虚张声势。唐宝玥不甘心,又心生一计,她到八大胡同(旧时北京娼妓集中区),随便找了家妓院,跟老鸨谈卖身。并且自称是现任国务总理小姐,挂上个金字招牌。果然消息传到唐绍仪耳中,他害怕败坏家族名声,有损他个人声誉,就乖乖屈服,默许了女儿和顾维钧的交往。
但毕竟顾维钧是有妻室的人啊,唐宝玥是不可能做妾的,她又逼迫唐绍仪以总理名义,给淞沪护军使(警备总司令)何丰林发了电报,叫他负责顾维钧退婚一事。本来是想谈谈赔偿补偿事宜,但被何丰林这个大老粗给搞砸了。
唐绍仪和吴维翘
何丰林率领数百军警,包围了张衡山家,端着黑洞洞的枪口要他答应退婚。张衡山算条汉子,向来不畏强暴,被忘恩负义的女婿如此这般糟心,他已经恼怒,便强势拒绝。眼看枪口对峙,危在旦夕,此时张润娥从内室,迈着小脚跑出来对父亲说:“爸爸退了婚,我们认错了吧。”
何丰林带着签署的离婚协议,满意而去,交到天津的总理府,一个月后,顾维钧和唐宝玥在天津订婚。愤恨不已的张衡山留下一句长叹一声:“我只会看相,不会看心。”不久便抑郁而死。
1913年6月4日,顾维钧和唐宝玥,特意跑到上海举办了盛大的婚礼。为什么说特意呢?顾维钧为了巴结老丈人,特意将自己的字改成“少川”,当时上海的伍廷芳,给唐绍仪介绍了一个续弦妻子吴维翘,选在6月2日在上海虹口花园举行婚礼。顾唐二人刻意将婚礼延期2天,在同一个地点举办,而且盛况空前。
对张家人实在很不友善,就不能低调点,或者离开上海举办吗?实在令人恶心,顾唐二人婚礼当天,张润娥万念俱灰,在陆家观音堂落了发,一生青灯古佛为伴。
结婚当日新闻报刊照片
1915年,顾维钧出任美国公使,唐宝玥生下长子德昌;1918年,爱女顾菊珍出生。10月,唐宝玥感染西班牙流感,散手人寰,婚姻仅仅持续了5年。1920年,顾维钧与黄蕙兰结婚。
唐宝玥去世后,顾维钧不惜重金厚殓,冰封于玻璃棺中运回国内,暂厝在老家嘉定顾氏宗祠内,供族人瞻仰。后军阀混战,唐宝玥的冰椁遭到破棺盗窃,珠宝等失窃,多年后才将遗骸改为土葬。
没有唐宝玥,顾维钧任凭他政治才能有多高,充其量不过是外交官员,就像他的第四任严幼韵的前夫杨光泩一般,成不了民国时期最闪耀的外交明星。
没有唐宝玥,顾维钧不能成为巴黎和会唯二席位的中国代表,代替他的人未必会如他一样在会议上拒绝签字,他不会青史留名。
没有唐宝玥,顾维钧不能以27岁出任驻外大使,风生水起享誉国际,得到“亚洲糖王”之女黄蕙兰的青睐。
顾维钧 唐宝玥 和儿子
离婚前顾维钧对张润娥说过:“我们应当力争幸福,而幸福只有在以爱情为基础时才能得到,这只能是自然形成的东西。”他对唐宝玥有爱吗?爱了吗?
婚姻是一种缘,亦如一张博彩券,究竟能收获多少是无法预卜的。但纵使你才色俱佳倾国倾城,也不该去撬别人的老公、占别人的城,这是一个女人最起码的教养,若非有个总理的爹……不知道这样算来,唐宝玥的付出,值得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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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维钧和黄蕙兰
更新于:5天前